這棟樓裏的食堂很大，承接著一棟樓內所有員工的餐飲需求。其舞與封尚、淩婷婷坐在一起用餐，其舞和淩婷婷的面前是一鍋麻辣香鍋，而封尚點的是鐵板燒黃花魚。

把早已準備好的幹凈筷子遞到封尚面前，其舞看著那鐵板上的魚有些詫異，“吶，封尚，你這是什麽魚啊？這麽大！”

“好像是黃花魚，”封尚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盤子，“確實挺大的，說起這黃花魚，我突然想起一個人，他是我們學校的，姓黃。”

其舞喝了口果汁，沖淡了一些口中的辛辣，一邊吃一邊看著封尚，等著聽後續的故事。

“之所以想起他，是因為咱們現在正好在隆福寺這裏，而他就是在這裏出的事。

那會兒我還在國子監那附近上中學，而他大我一些，當時和另外一個學校的男生因為一個女孩子打起來了，對方很厲害，抄起旁邊水果攤上的刀子，就捅了下去，我這個學長當時就渾身是血。

他腹部的血流了一路，警察也來了一大幫，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著急，來來回回跟大街上問話，也沒見救護車。後來我這個學長忍不住了，捂著肚子想上廁所，就穿過電影院門口的那個胡同，跑到大街上的那個廁所，結果就再也沒出來。”

其舞夾魚豆腐的筷子，位置放的有些歪，一下沒夾起。懊惱之下，直接用筷子尖□□了魚豆腐裏。

“我後來聽說，是死在了廁所一進門的地方。而那個捅刀子的人，並沒有任何處理，聽別人說就給了點兒錢，這事兒就揭過了。”

其舞眼睛微瞇，“警察受賄了吧？”

如果沒記錯，自打隆福寺衰敗下來，這裏的派出所也沒有了，那當時這裏屬於哪個派出所的範圍呢？

“說不好，但是當時那麽處理，肯定有問題。可學長家裏又沒有辦法，只能認栽。”封尚嘆氣。

其舞點頭，“是四五年前？”

封尚略作思索，“差不多。”

自從齊碎的劉海換成齊劉海以後，她也很久沒再看過那世界了。走到現今這個地步，知道自己不得不走的每一步，呵，人生也不過如此。

取出一個發夾，隨手把劉海別在發頂。夕陽把天空染成一片粉紅色，暖色調的光線一寸寸穿過前面的身影。

前面的少年正在一個圓形的圖騰中行走，讓自己的血準確的灑在每一處需要的地方，不多一滴不少一點，畫龍點睛，還差最後那一個中心點。

少年朝著遠方望了一眼，那目光中帶著留戀和決絕，腹中的血如火山般噴薄而出。其舞看著不對勁，直接扔了一串手腕上常戴的手串。

那手串在碰到血液的片刻，珠子散落一地。圖騰被珠子敲打的亮起一道刺目的白光，低落的血，回歸原處，凝結收攏，慢慢愈合傷處。

圖騰上方的天空中在一點點的收集著各色的氣體，但似乎都源自幾個地方。記憶中曾聽逸生提起，這世間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氣數，一旦氣數盡，人也將越發難過。

看這情勢，怕少年絕不會輕易饒了那些人，呵，最仁慈的報覆手段便是身體上的痛楚和死亡，其舞笑得很恣意，“可惜了那些珠子，還是有些用處的。”

聽這話音，少年拾起了一些散落的珠子，“多謝，我本來打算按照寺中古籍所記，玉石俱焚的……”

“那太不值當了，”其舞看著站在餘暉中的少年，“雖然我和你沒有什麽不同，可你比我幸運。”

“你……”少年滿面的疑問，盡在傍晚的血色殘陽中消失殆盡。

安排好了這件事，其舞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，可還是不夠。這世道人言可畏，她已經飽嘗顛倒黑白的苦楚，若想要哪怕一個公正的機會，尋得一份正義，卻這麽艱難。

為了父母，她必須著手準備一切，那些“人”，其舞暗暗恨道，不好好祝福一番怎麽可以呢！

沒三兩日，甲方與乙方合作推出了一項活動，鼓勵員工熱情洋溢、微笑服務前來申請開戶的股民，只要見證期間沒紕漏，微笑服務，便能被評比上。

頭兩三回都被新人鄒萍取得，鄒萍這個女生長相出眾，喜歡言笑。其舞卻每次碰見都有說不出的感覺。

這個評比活動，其舞真心不大感冒，可架不住整個公司熱情的推動，不茍言笑的她，首當其沖被人看在眼裏。

即便有言道：愛笑的女生運氣不會太差。可如果一個女生運氣一直不好，其舞不知道她怎麽笑得出來。

她不知道別人，反正她是一點也笑不出來，不論你講上多麽詼諧的笑話，比起發生在自己身邊的那些事，其舞都覺一點也不好笑。

莫釋也好，警察也好，其舞都覺得比電視裏那些搞笑明星、相聲小品演員厲害多了，這手腕高桿到別說她這輩子，就是投胎十次，也不及萬分之一，當真笑話。

不過，即使再笑不出來，在面臨長期不笑，就要被訓話，解雇的可能性，其舞也不得不微微扯扯嘴角。

真正認識你的人，除了你的朋友外，就是你的對手。所以，要重視你的對手，因為他逼迫你強化自己的能力；要感謝你的對手，因為他使你更好地成長起來。

面對新人鄒萍的各種出色，王燕自然是喜歡的，加上手下又來了一波新人，有開朗大方的葉禧珺、認真內斂的常筱萱，還有細心周到的許雪璱。這人才濟濟的一幫子手下，還是挺讓人滿足的。

辦好了各項手續，叫來其舞把申請社保的手續填好，王燕接過她的社保申請，認真的看了一眼，然後淡定自若的嘀咕了一句：“嗯？第六醫院？我怎麽記得這醫院是精神科的專科醫院。”

王燕的聲音不大不小，剛好讓填寫資料才擡頭的其舞聽個正著，她有瞬間的呆滯，“啊……”

這醫院挨著圖書館，其舞並不陌生，只是幾乎從沒去過，也就從來沒聽過屬於哪方面的專科。

幾天後的周末，其舞跟著付清出門逛街，逐漸轉熱的天氣，著實讓人受不住，買了兩個抹茶圓通冰激淩，隨意的在工美大廈一層的金飾區溜達。

如今的黃金價格剛有所下降，店內的顧客尚且還不多。其舞隨著付清趴在吊墜的櫃臺前，滿玻璃窗裏盡是金光閃爍的色澤，樣色多種多樣，琳瑯滿目的讓人看著眼花繚亂。

“小舞，這佛不錯。”其舞指著一排如來的吊墜稱讚。

樣式好、分量足，顏色個頭也不錯，但其舞並不喜歡這類龐然大物，反而看上了旁邊嬌小玲瓏的小佛。

手指輕撫脖頸上掛著的項鏈，項鏈不僅樣式現代、簡潔，更經得住一個小小的如來小吊墜，若再大些，反而顯得蠢鈍。

帶著一個小巧精致的小佛出門，比起付清那剛買的一堆耳環，其舞顯然更稀罕脖子上的這尊小佛。

“戴著這小金佛，沒準能幫你轉轉運，再不濟還能治療頭疼。”付清笑看著其舞愛不釋手的樣子。

其舞並不大相信轉運一說，“不過，金飾好像確實能避免頭疼。”

“可不是，總比老去醫院強。”付清往遠處看了一眼，車還沒來。

說起醫院，“媽媽，你怎麽想起來讓我填一個第六醫院啊？”

“那醫院不錯啊！離家近。”付清不覺得這醫院有什麽不好啊。

其舞一臉哀怨，“聽說那是精神科的專科醫院，填哪裏不好啊……”

旁邊的奶奶瞥了其舞一樣，便又看向車來車往的馬路，付清一本正經的嘆道：“哎，我不是怕你有個抑郁什麽的嘛，現在好多人都有這個問題，有備無患。”

“呃！”其舞被噎到了，石化了，“我看起來像嗎？”

其舞問的有些心虛，難道媽媽她發現了什麽？那該怎麽辦？她不會讓媽媽擔心了吧！感覺好多事要曝光了一樣，怎麽能隱瞞住？

要不再確定一下？看看從哪裏發現的，她也好對癥下藥。

“媽媽，你怎麽想起來填第六醫院這個精神專科醫院啊？”其舞怎麽可能死心？萬一沒搞明白，出事了怎麽好？

旁邊的奶奶再也忍不住，直接湊近其舞和付清的身邊，“第六醫院不是精神科的專科醫院，是婦嬰專科醫院。”

“啊，”其舞的大腦還在回顧那一句“不是精神科，是婦嬰專科”，“哦，哦，謝謝您。”

不是精神科，人家沒必要騙她的對不對，那王燕說的時候，還有剛剛媽媽說的時候，那麽一本正經，到底是鬧哪般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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